老人死的时候布鲁斯没有哭，但他确实有点咬紧牙关。他知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但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
那是二月冬末的一天，布鲁斯和我坐在乡村男孩餐厅吃午饭。劳拉·韦弗来找布鲁斯，告诉他大农场那边好像有匹马倒了。布鲁斯自己也是个老手，他知道人们经常把睡着的马误认为是生病或死去的马，但他也知道劳拉对马很有判断力，不容易出错。他很平静，但看上去很担心。
大农场，在当时被称为吉米小农场或老斯帕克曼农场，是皮特·戴维斯的商店附近的一大片土地，布鲁斯在那里养马。据我回忆，他养了大约七匹坐骑，这是一个松散的群体，多年来，他把它集结成一个杂七杂八的remuda。
最老的马叫赛末点。布鲁斯买下他时，他已经33岁了，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在他的时代曾是一名冠军猎人/跳者。它的主人是一些来自伯明翰的人，他们请布鲁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照顾这匹马。球队老板没指望他能坚持太久，布鲁斯也是。事实上，布鲁斯说，他第一次把马从拖车里抱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它还不够强壮，不能走到小溪里喝水。
但那是七年前的事了，在布鲁斯的悉心照料下，在其他马的陪伴下，布鲁斯开始称呼它的“老人”，恢复了健康和活力。布鲁斯每天都去看他，照顾他，就像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成年人，对布鲁斯来说，这就是他。老人比其他马需要更多的关注，但布鲁斯并不介意。
过了一会儿，布鲁斯开始认为老人是在故意激怒他，只是为了引起他自己的注意。这匹马就有这种性格。
在那些年里，有好几次布鲁斯认为他可能失去了老人。人们会在他家门口停下来，说大农场的牧场上躺着一匹死马，但布鲁斯去查看时，通常会发现那只是“老头”露着肚子在阳光下睡觉。过了一会儿，布鲁斯开始认为老人是在故意激怒他，只是为了引起他自己的注意。这匹马就有这种性格。
1996年的冬天是五十年来最冷的冬天。一月份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气温降到零下七度，布鲁斯每天都要送食物和水给老人。尽管天气很冷，老人还是经常躲在农场僻静的地方，让布鲁斯在寒冷和黑暗中到处走动寻找他。布鲁斯对此一笑了之，因为每当他找不到老人时，他就认为那匹马一定是死了。但他总能找到他，最后，他把老人带了过来。
寒冷的天气在二月结束了，太阳出来了，一连好几天气温都上升到华氏60度。正是这种典型的冬季解冻让我们梦想着春天，尽管我们知道还有很多天气要来。
就在那时布鲁斯终于失去了老头。
当劳拉告诉布鲁斯她那天早上看到的一切时，布鲁斯和我立刻开车去了大农场。我们很容易把劳拉的故事当作老头的一个把戏一笑置之，但布鲁斯这次有一种直觉上的担忧，他决定我们应该去看看。
当我们到达农场时，我们发现了最糟糕的情况。老人侧身躺在谷仓旁边。他还活着，但站不起来。看起来他好像躺了一夜，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不过他一直在努力，他一直想在地上挖一个深坑，好让自己站稳。
老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我们又做了一次努力，才使他站了起来。我钻到它的头下推，布鲁斯拉它的尾巴，然后我们一起拖着它的前腿下山，好让它更容易站起来。我很惊讶我们能移动一千磅重的马，但我们做到了。我想我们都知道这是老人最后的机会了。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努力，我们没有任何进展，布鲁斯最后得出结论，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老人放下来。他站起来抽了几根烟，一边想，然后我们俩走回卡车去拿他的手枪。
他站起来抽了几根烟，一边想，然后我们俩走回卡车去拿他的手枪。
我们走着走着，我在想这对布鲁斯来说会有多难。我特别想起了前年发生的一件可怕的事，布鲁斯的另一匹马巴兹在一场暴风雨中被树枝扯出了一只眼睛。布鲁斯被迫射杀了巴兹，这件事在他的记忆中依然清晰。他经常谈起这件事。事实上，那天早上我们去救老人的时候，他一直在谈论巴兹。所以我告诉布鲁斯，也许我们应该打电话给兽医做最后的检查，如果老头必须走的话，给他打一针无痛针。我说，这种情况与他面对巴兹时的情况不同，所以也许我们应该等沃伦医生来。那天天气温暖，阳光明媚，老人似乎并不怎么难受。
布鲁斯没有马上同意。他不是一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但当我们回到老人躺着的地方时，布鲁斯跪在他身边想了很久。他又谈起了巴兹。我想我本可以为布鲁斯提议射杀老人，但我没有这个心。
布鲁斯跪了下来，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用他那老旧的膝盖放松了下来，我们一起走回卡车去叫沃伦医生。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布鲁斯的想法，但那一刻他看起来非常富有同情心，我想他对自己和对老人都是一样的。布鲁斯可能会觉得，老人在漫长的生命挣扎后，应该有一个安静而有尊严的结局，但我真正认为的是，布鲁斯能感觉到他面临着一种可怕而持久的痛苦，他可能永远无法摆脱。
布鲁斯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坐在出租车里，然后我们就坐着聊天，一边等医生。温暖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射进来，冬日的田野看上去就像二月解冻时那样柔软、温和。草地像黄色和棕色的毯子覆盖着沉睡的大地，我们可以感觉到在低垂的太阳下生命的温暖。布鲁斯和我坐在温暖的房间里聊天，紧张的气氛逐渐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沃伦医生来了，我们走回谷仓。医生仔细地看了看老人，直接但不直接地告诉布鲁斯，老人活不下去了。他告诉布鲁斯，杀死老人是布鲁斯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他解释了这个无痛过程是如何工作的。他为布鲁斯减轻了一些责任，并让布鲁斯相信，杀死老人的决定是他唯一现实的选择，也是最仁慈的选择。
布鲁斯平静地同意了，并补充说，他现在可以告诉狗主人，他已经获得了兽医的证明，他需要杀死老人。他可以告诉他们，死亡是迅速而无痛的。这些都是授权沃伦医生进行手术的很好的理由，但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布鲁斯的全部感受。
沃伦医生的话直率而实事求是，但并不随意或冷淡。
沃伦医生准备了两针喷妥撒钠，他说这将使老人进入平静的睡眠，然后逐渐停止他的心脏和呼吸。在准备打针时，他轻声地说起过去几天里他被要求注射的其他马匹。他说，寒冷的天气使年老的马失去了太多的体力，许多马都像老人一样，因累积的原因而死去。他告诉布鲁斯，即使我们能让老人站起来，我们也救不了他:他只是太老了，太累了。沃伦医生的话直率而实事求是，但并不随意或冷淡。他知道这对布鲁斯有多重要。
沃伦医生毫不迟疑地把两针注射进了老人脖子上的静脉。我坐在地上时，他向后退了一步，抚摸着老人的鼻子，过了一会儿，他说老人现在已经失去了知觉。然后他和布鲁斯走回卡车，我留在后面陪老头，直到他停止呼吸。然后我走回路上，加入了他们。
之后，沃伦博士特意站在旁边聊了一会儿，聊得很愉快。那时劳拉已经到了，我们聊起了冬天的牧场和喂养，布鲁斯讲了一些关于他的马的有趣而深情的故事。我们就像葬礼后站在那里的送葬者，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那天，宁静的空气中充满了宁静。
这时，老人的尸体一直躺在谷仓旁边，但现在它似乎与老人没有联系了。看到尸体并没有使我们悲伤或害怕;这看起来只是最近情绪紧张留下的模糊的、无害的瘀伤。这是一个提醒，但仅此而已。
我不确定那种感觉是什么意思，但当生命从身体里消失时，变化是如此剧烈和彻底，很难想象这个身体最初是有生命的。而现在从身体中消失的东西似乎是如此强大和重要，以至于它不可能依靠像肉体这样普通的东西来维持它的存在。也许这就是人们仅仅从他们与死亡的日常经历中所想象的，灵魂坚不可摧的想法。那天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老人的死是如此感人，而是因为这是如此平常和必要。当老人去世时，充满力量和美丽的生命在我们周围咆哮着，展望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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