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纳西州的圣诞

“我们在东田纳西州自己砍圣诞树。”

我曾经这样对别人说过，别人告诉我，这听起来好像我是在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的画里长大的。这想法不错。割自己的圣诞树当然会让人想起一家人拉着雪橇穿过阿巴拉契亚山脉雪景的快乐画面。很明显，当怀旧的父母歪着头，会心一笑地看着他们时，未来的家庭里会有热巧克力温暖孩子们红润的脸颊。每个人都穿着格子。它是美国的一幅快照，我们越来越多地求助于它，试图将自己固定在一种幻想中，它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疯掉。

冒着打破这种幻想、打消我们通过艺术媒介逃避现实的愿望的风险，我们家购买圣诞树的过程并不完全是洛克威尔先生在用画笔作画时所设想的。比如，我们的雪橇是一辆1974年的伊克诺莱(Econoline)厢式货车，铺着绿色粗毛地毯，墙壁是蓝色的镶板。它有一个推拉门，证明很方便，还有一个天窗，证明不方便。它泄露。幸运的是，喇叭起作用了。在服装方面，没有人穿格纹服装，因为每星期六上午在高中停车场举行的跳蚤市场上很少卖格纹服装。我父亲通常在这里获得他的全套服装，我们的也一样，如果他可以不受惩罚的话。

为了避免给人一种我们很穷的印象，我应该澄清我们并不穷。我们可能离富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们不缺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也很少缺少我们只是想要的东西(一个辐射掩体和火焰喷射器，遗憾的是，这是其中的两件东西)。问题不在于贫穷。问题是，我的父亲是一个大萧条幸存者的儿子，他成功地把节俭提升到了一种超级大国的水平，而且他并不害怕使用它。在他的众多才能中，令人尴尬的言论和尴尬的社交场合也名列前茅，但节俭始终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像一把伞遮住了一堆自我诱导的怪癖，这种怪癖很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

例如，对我父亲来说，自助餐厅是一个展示他超能力的机会。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财政义务，让他当场就能饱餐一顿，但同时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在这周剩下的时间里，掌控自己的午餐菜单。对他来说,你能吃的也意味着所有你能塞进孩子口袋和妻子钱包的东西．就这样，我经常发现自己穿着一件不怎么时髦的夹克等着雪松山小学(Cedar Hill Elementary)的校车，夹克上的口袋沾满了油渍，闻起来有一股从爱德华兹海鲜(Edwards Seafood)餐厅买的煎熟的、裹着厚厚的面包屑的牡蛎的味道。甚至在10岁的时候，在我们国家成立200周年之际，我就已经在思考做走私者的骡子的社会成本，并在内心探索节俭与偷窃之间不断变化的道德界限。

所以，当我们要获得圣诞季的核心欢乐时，父亲并不打算去买一棵树。这样做是对他所信仰的一切的侮辱。然而，我们必须要有一棵树，为此，他进行了一次侦察，确定了一个地点，制定了一个计划，要砍倒一棵。考虑到我在这方面完全缺乏经验，我认为我们的收购过程包括一个五段的行动命令、一个细致的监视探测路线和一份详尽的应急协议清单，这是完全合理的。

“我们不希望有人跟踪我们到我们的秘密地点，”父亲低声说，声音很低，大约1939年，一名抵抗战士在华沙犹太区协调一个武器库时可能用过这种声音。

这个计划后来变成了一年一度的活动，内容是这样的:

我们登上了一辆1974年的伊克诺莱货车，车上铺着绿色的粗毛地毯和蓝色的墙板，我们沿着一条迂回的路线走着，好像要去别的地方。由于后视镜上没有可疑车辆，我们继续前行，经过了一间标志着城镇边缘的旧警卫小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橡树岭是一座为曼哈顿计划而设计的秘密城市，这是进入这座城市的三个秘密入口之一。

是的，东田纳西州的丘陵和山谷是隐藏秘密的完美地方。无论这里是私酿烈酒，还是大麻基地，抑或是建造一个能结束战争的装置的地方，如果与世隔绝的话，东田纳西州的丘陵和山谷都能提供很多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它为我们专门准备了一棵秘密的圣诞树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秘密场所的入口是一条普通的土路，不经意的观察者很容易就会错过。我们有几次从它旁边驶过，不敢拐弯，唯恐被主干道上的其他车辆发现。我们伸长了脖子，眯起了眼睛，四处转悠，直到最后一切都很安全，时机也刚刚好。

“等一等。”

这是我父亲在驶离主干道，驶上一条土路前说的话，他的车显然不适合这样的任务。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投入了。当我们冲上险峻的斜坡时，发动机加速了。树枝刮伤了货车的侧面。秃顶的二手轮胎疯狂地旋转着，在严重的冲刷中挣扎着购买。两个小脑袋，其中一个是我的，从窗户和屋顶上弹了下来。

然后，突然，我们停了下来。

沉默。

我们在那里。

我抓起多余的双筒望远镜，站在那辆毛绒绒的货车后面50米的地方。从这里我可以看到有人从山脊底部侵入我们后面的小径。如果我看到有人走近，我就会尽快回到车里去。我的妹妹比我小三岁，现在坐在驾驶座上，她的任务是听我的命令按喇叭。然后我父亲会以激光束的速度返回，我们会在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地点之前迅速逃离。

在这个节骨头上，噪音纪律变得至关重要。“千万不要用斧子。一定要用锯子。斧头发出的声音太大了。”父亲，这位完美的导师，在消失在森林里之前低声说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每年都以同样的方式上演。总是有熟悉的树叶的沙沙声，中间穿插着短暂的沉默，我父亲大概是在检查潜在的树木。接着传来了锯子敲击木头的微弱声音……只是划了两三下，接着就是静听着的沉默。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在寂静的尽头，一阵疯狂的锯声响起，紧接着是树木倒下的独特声音，然后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拖着什么奇怪的东西穿过松林。

这是我的信号，让我放弃岗位，倒在那辆毛绒绒的货车上。

所有的东西都在一阵紧急的慌乱中通过了滑动门:孩子、树、灌木丛……所有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我们就沿着山路飞驰而下，在我们身后留下了湿漉漉的树叶和泥泞的霜冻形成的鸡尾。

这成为了一年一度的活动，直到有一年，不幸的是，它不是。也许，就像生活中的许多其他事情一样，它只是屈服于紧迫的专制。也许我们已经太老了，不适合这些冒险，或者，很可能，我母亲已经厌倦了装饰不对称的树，这些树只有半打弯曲的树枝和一个松鼠窝的废弃废墟。不管是什么原因，从那时起，我们的树都属于停车场属，它们是经过我父亲和一个非常不幸、恼怒的小贩漫长而痛苦的谈判过程获得的。

多年以后，当我从部队休假回家时，我开着我的吉普车到处兜风，回味家乡的回忆时，我偶然发现了那个地方。我本能地回头看，有一种熟悉的阴谋感。但这是什么呢?这条路现在改善了，铺上了碎石，还有一个标志。当我走近时，那些字母清晰地显现出来。

“你的森林你的未来”
田纳西流域管理局
植树造林项目

“啊哈，”我想，“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我开车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对童年的回忆心存感激，同时，也非常感激田纳西州对青少年犯罪的诉讼时效——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必须再次确认这些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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